居然已经一年啦… （
【喻黄】去告白吧
*爱我就听BGM嘛！（耍赖式安利
*OOC注意
*1.2w字左右注意
*未捉虫，有错别字表示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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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在上升过程中遇到气流，可能会有颠簸，请大家不要离开座位，并系好安全带……”
客舱广播尚未结束，飞机便一个猛力下坠，激得机舱里所有的乘客发出一阵惊呼。瞬时间黄少天觉得他的小腹被安全带勒得生疼，咬了咬牙没发出声音来——最后被重力狠狠地甩回了座椅里。过道另一边的宋晓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我靠”，结果没等“靠”字收尾飞机又来了一次急速坠落，于是他的“靠”顺势变成了一声拉长的“哦啊——”，同他的身体一起抛了出去。
黄少天听着想笑，但现在的确不是嘲笑他的时候：长这么大坐了这么多次飞机，从来没有哪一次颠簸得这么厉害。回来之前听说广州发出了红色暴雨预警，他们的飞机不得不在机场里滞留了两个小时，没想到好不容易起飞了，还是遭遇了这场闪避不及的暴风雨。
“我们不会就交代在这里了吧？”郑轩哭丧着脸，“不会吧？”
他居然还认真地思考了几秒，继续丧着脸，“这下面是陆地啊。如果是海的话可能还好一点……”
等这一波长达十分钟的气流终于过去，所有人都勉强地松了一口气。可他们知道过不了多久下一波就将接肘而至，于是趁着这个间隙喘息压惊，一时间机舱里全是“嗡嗡”的讨论声。
飞机颠簸得的时间太长，黄少天难受得出了一身的冷汗。他艰难地前倾身体，从前排座椅的缝隙里小声地叫道：
“队长，队长。”
喻文州转过头来，看到他脸色苍白地盯着自己，目光立即移开，挺了挺身子探头向黄少天身边的陌生人询问：“小姐，不好意思，我能跟你换个位置吗？”
隔壁的女人显然不大乐意，喻文州就把头转到过道那侧，压低声音又对她神情诚恳地说了几句。黄少天晕得头疼，听不清他到底说了什么，但似乎在一眨眼的时间喻文州就拿着起飞前向空姐要的毯子坐到了他的旁边。
喻文州把毯子随意抖开，然后扑到黄少天身上把他包好，接着按下头顶的客舱服务按钮：“你看，我就说应该换一下的嘛。”
没有责备的意思，他说出这句话时语气里几乎带着笑。
黄少天很不舒服，但既然意识仍在就要回击：“……你敢说你在起飞前就知道有气流了？话说你怎么不晕啊？你不难受吗？你的淋巴没问题吧？据说运动神经越不发达的人在这方面越迟钝，看来队长你……”
喻文州抓住他的手腕。
黄少天乖乖地闭上了嘴。
喻文州就保持这样的姿势，跟急忙前来服务的空姐要了一杯热水，然后重新靠到椅背上，用手撑着下巴从过道看着前方。
黄少天也不想说下去了。
本来大脑就被颠得不太听使唤了，现在还得加上胡乱蹿动的心脏，太阳穴一下一下地鼓动着，胀痛且焦躁。
“可能啊！怎么不可能。”徐景熙咀嚼着他的咕噜肉，漫不经心地从盘子夹起一块菠萝，“怎么了？又出了什么事了？”
他把最后的几个字咬得很重，可是从他的面部表情上根本判断不出他究竟有没有不耐烦。
想到这里，黄少天就觉得接着往下说并不是一个好主意。他沉默地喝了一口汤，听到对面的徐景熙催促道：“说吧说吧，你不说可能会自己把自己憋到窒息。”
黄少天抬眼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向自己微笑，丝毫看不出厌烦的情绪。
黄少天很感动。他郑重地放下筷子：“徐景熙，你真的是个小天使。那我说了哦？”
徐景熙叹了一口气：“说吧，你也没其他人可说了……还有别叫我天使。”
平常黄少天不会在意有多少人在听他说话——不如说他也根本没指望有谁会把自己的每句话都听进去——自然也不会在意坐在他对面的听他说话的是谁。
但这件事情不一样，宣泄口只有徐景熙一个人。
好在徐景熙性格很软，每次黄少天提这桩他都会安安静静地听，至于听进去了多少倒是不清楚，不过这对于苦于无处诉说的黄少天而言已经足够了。
没办法，谁让点醒梦中人的是徐景熙嘛。
“……就一直抓着你的手腕到下机？真的？”徐景熙一脸错愕，又向黄少天确认了一次，“真的吗？”
“真的啊——”黄少天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开心，皱着眉头用筷子戳着盘子里的南瓜饼。
两人都没有说话。黄少天胡乱戳着饼，徐景熙看着他戳。
过了一会儿黄少天放弃了对那张饼的折磨，扔下筷子把脸埋进手臂里，把声音拖得老长却很好地控制在了这张餐桌的范围内：
“怎么办啊——好想告白啊——”
这段时间对黄少天来说真是，防不胜防，防不胜防。
“我是不是被诅咒了？”他小声地对徐景熙抱怨，“怎么躲都躲不掉。不对，可能从这个方向来的攻击被我躲掉了，但是他总能神出鬼没地从另外一个我没注意到的角落冒出来。”
“你们在说什么？”宋晓好奇地凑了过来。
黄少天一脚把转椅蹬出去好远，仰起头望着天花板，有点自暴自弃地扯开嗓门；“没什么！为情所困！”
徐景熙没料到黄少天自己把这事抖了出来，怔怔地看向转着椅子漂浮来漂浮去的黄少天。
宋晓不像郑轩。如果是郑轩这会儿一定立马就慌慌张张地抓着黄少天追问是谁。他先冷静地看向徐景熙，见徐景熙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意识到“为情所困”并不是黄少天乱跑火车，这才慌慌张张地抓着黄少天追问是谁：“不是，黄少，你最近有接触到女生吗？难道是以前的同学？还是说网恋？”
黄少天甩开他的手蹬着转椅，继续自暴自弃地大喊：
“不是网恋！我这种人会网恋吗！”
“当然会……”宋晓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好吧，就算你不会，你现在为情所困？单恋？……等一下不会是其他队的吧？”
黄少天觉得不能再透露下去了。他把自己倒着送到了训练室门口，又把自己蹬回桌子前，把额头放在桌面上，闷闷地哀叹了一声。
宋晓和徐景熙使着眼色，或者说宋晓单方面在用眼神威慑徐景熙，而徐景熙视若罔闻。
黄少天没出声，背后的两人当然也没有。他听着宋晓慢慢走向他的座位，徐景熙站起来去倒茶，小心地啜了一口，然后开口道：“队长下午好。”
黄少天的肩膀微微抖了一下，接着他默默地转过头去用脸颊贴着桌面。
“下午好啊，”喻文州的声音听起来心情不错，“你们今天好早啊！中午休息了吗？”
徐景熙回答“有”：“我们只是没回宿舍而已，天气太热懒得跑来跑去了。”
喻文州表示同意：“的确好热。不过过几天可能会下雨，很快就——”
声音戛然而止。
再次响起的是喻文州音量极小的询问：“他睡着了？”
徐景熙模糊地应了一声。
宋晓小声地朝喻文州汇报：“他刚才精神很不好。”
“为什么？”喻文州问。
短暂的寂静，黄少天猜徐景熙正在竭尽所能疯狂制止。
“嗯……”宋晓艰难地把到了舌尖的话咽下去，“不知道。”
喻文州没有接着问下去。
黄少天趴在桌面上，感觉自己的身体逐渐地变得僵硬。他找不到好的借口坐起来，只好闭着眼睛装睡。就在他觉得他的脊椎在下一秒钟就要断裂之时，门外响起了其他队员的喧闹声。
……被吵醒真是再自然不过的情形了！我的脖子得救了！
他几乎设计好了要在哪一秒轻微活动肩膀，哪一秒缓慢地坐起来，又在哪一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吵闹声正在逐渐靠近，正当他开始实行计划时，头顶上忽然落下了一只手的触感。
不重，浅浅地摸了一下他的头发，在小心地试探后稍微加大了一点力量，揉了揉他的额发。
黄少天听到自己的心跳震如鼓鸣。
这下是睡不成了。他干脆迅速地伸手钳住喻文州的手臂，睁开眼睛，嗓音嘶哑地问道：“你要干嘛？”
喻文州的眼睛垂下来看他。
他没躲开，直勾勾地回看着。
喻文州像是听到了他的问句，又像是没听到，反握住他的手臂，用鼻音反问：“嗯？”
说着微微侧着脸，弯下腰来想听他再重复一遍。
从黄少天这个角度，他只能看见喻文州尽管没有看向自己却无比温柔的眉眼、他鼻梁的弧度和来自他头顶上的光芒。
要命了。
黄少天心想。
“去告白吧。”徐景熙语气坚决，“他喜欢你，我保证。”
黄少天听完徐景熙的话简直满脸通红。他不太自信地蜷缩着身体，絮絮叨叨地说：“你别那么下定论，他对谁不好啊？而且从以前开始他就这样啊！他不是出了名的温柔体贴嘛！”
“他才不会来摸我们的头发。”徐景熙列出证据。
“那是因为性格吧？”黄少天为自己也不知道的原因狡辩着，“你看，我们队里面就没人像我这样嘛！你看前辈有谁会摸你们头发？没有吧？那他们为什么老是来摸我的？因为我跳啊！你们都那么乖！只有我懂得反抗！所以他们才会来弄我！”
直到发现他的耳朵红得可怕，徐景熙才从“好像有点道理”的模糊立场飞快地退回了自己的。
他列出第二条证据：“你这样想是因为你没看到他的脸。”他眯起眼睛寻找合适的形容词，然后被自己脑内黏腻的想法刺激得打了一个冷颤，“……反正，不太像友情。”
黄少天无法一击致命，因为在装睡期间他确实什么也没看到，但他还是坚决地否定着：“不一定吧？你才入队半年嘛！半年就能认识全面的他了？所以你看到的可能只是他友情的另外一种体现。”
“我入队前就认识他了啊。还有你。”徐景熙提醒他，“认识几年了？加起来可能有两年半了？”
黄少天含含糊糊地说了几次“那不算”。
徐景熙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他好了。仔细想想，就算这俩人在一起了也不关自己什么事。
……不对，还是有关系的，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了俱乐部绝对会要求其他人千方百计地掩盖事实的。一旦如此情况将会变得更加棘手，那还不如别让他们在一起。
“唉，行吧，”徐景熙站起来，拍拍衣服的下摆，“我觉得有戏，你自己判断吧。”
说完他看向黄少天。
黄少天缩在会议室的沙发里，软软的刘海遮不住发红的耳尖，看上去有点兴奋，但眼睛里却满是踌躇和犹豫。
郑轩和于锋很快就知道黄少天陷入苦恋的事情了。
但喻文州不知道，因为宋晓在告诉他俩之后补充了一句“绝对不能让队长知道”。
于锋不太关心这类问题，但郑轩就不一样了。他在意的不是“黄少在暗恋谁”，而是就人际交往上来说，自己怎么样也得排在宋晓和徐景熙之前，黄少天怎么就没有亲口告诉他。
“他变了。”郑轩低落地说，“我借给他的漫画可能要被他私吞了。”
宋晓原本只是想跟他们一起八卦，不知为何他开始负起了安慰郑轩的责任。
“别担心，”他说，“他连喻队都没说，可能他决定从关系最远的说起。”
郑轩重新高兴了起来。
发布会结束之后，蓝雨全员决定去会场附近的冷饮店买奶茶。
黄少天和郑轩肩并肩走着，有些恶劣地抓着对方今天的失误开着玩笑：
“你才是好吗！那个闪光弹扔得我一脸懵逼！你今天过新年啊？闪光弹不要钱的啊随便扔？”
“你好意思说我？被石不转忽悠了整整一分钟你还算是我们王牌吗？且不论是不是王牌，你玩的角色是剑客吧？是有物理攻击能力的剑客吧？打不过牧师？”
在主场输了也没必要过于在意，毕竟对方是霸图，输和赢都是常有的事情。
黄少天吵得很开心，说到激动之处还推了郑轩一把，郑轩当然也推了回来。两个人一路嘻嘻哈哈的，在人行道和马路的交界线来回走动。
一辆丰田从他们旁边经过，速度不算很快，但它掀起的风还是让黄少天缩了缩脑袋。他习惯性地偏头用余光瞄了一眼身后的喻文州，但蓝雨的队长好像并没有什么反应。
倒是郑轩赶紧拉住他：“哎哟，别推了别推了，要推也到人行道上来。”
“这么晚了车又不多，”黄少天说着又推了他一把，“你不是很能说嘛！继续呀！我给你说，我们这样互怼能发现很多自己都发现不了问题！很值得反思的！对吧？走位碎成京剧演员的郑轩大大！”
郑轩用胳膊肘进行回击，但力量明显没有刚才大，只是轻轻地顶了他一下。黄少天还是顺势往马路的方向走了几步，再一偏头，就看见喻文州在他斜后方两步的位置，低着脑袋走在马路边上的非机动车道里，跟走在人行道边缘上的宋晓讨论着什么。
另外一辆出租车从他身边快速地开过，他的眼睛就以几乎不可见的幅度瞄了一眼黄少天的腿，见他的双脚还好端端地踩在人行道上，又重新把头低了下去。
黄少天觉得徐景熙说的可能性大幅提高。
从百分之三十增长到了百分之四十五。
“这样吧，”黄少天发誓，“你也别催，等我内心的进度条涨到百分之百我就去跟他告白。”
徐景熙噼里啪啦地打着比赛总结：“我才不催呢，你们自己看着办。”
“是啊，我们。”黄少天感叹道，接着蹦起来，“我们！喂景熙，我终于知道哪里不合理了！要是他真的喜欢我他会来告白的吧？可是他没有！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不喜欢我！就算喜欢我也没那么喜欢！”
“不，那说明他和你喜欢他一样喜欢你。”徐景熙连思考都懒得，手上的动作毫不停顿，“你喜欢他你也没去啊。”
“我、不对、你结合他的性格想想看，假如队长真的喜欢一个人的话，肯定会主动出击的吧？对吧？”
徐景熙揉了揉鼻梁：“我觉得吧……不管对方是男是女他都会是被倒追的那一个，毕竟他那么有魅力。”
黄少天狐疑地盯着他搓揉鼻梁的手。
徐景熙发现了他的目光，有些无奈地补充道：“直男也能感受到另外一个男人的魅力好不好！魅力又不单指雄性荷尔蒙！”
也对。黄少天摸了摸自己的脸，忧心忡忡地反思着自己最近几个月心境的变化。
他一面害怕着跟喻文州接触，一面又为喻文州撩人的贴心雀跃着，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仿佛要被这两面高墙之间的缝隙卡得喘不过气来。
太神经质了，根本不像是我的作风。
黄少天歪着脑袋靠在椅背上。
有什么好怕的，堂堂正正地面对不就好了。
接连几天黄少天都表现得很普通——虽然觉得普通的只有他自己，在别人看来最近他的情绪似乎太过高涨了，动不动就坐在训练室里尖着嗓子呼唤郑轩，动不动就黏着喻文州研究这研究那。虽然训练的气氛的确轻松了许多，但和之前那段时间的黄少天相比实在有些微妙。
在黄少天废话的轰炸之中，徐景熙突然醒悟到这本来是黄少天的常态。只不过被自己一语点醒之后他便缓缓地沉了下去，直到今天他又重新浮了上来。
莫非他放弃了？
徐景熙回想不起上一次黄少天找他聊天是五天以前还是一周以前的事了。他有些担心，准备等训练结束以后就去问问黄少天，却听到一旁的宋晓和郑轩也讨论起他来：
“……他怎么这么积极啊？”
“我也想问来着！是不是恋情有进展了？”
“有可能啊！哎，景熙！他跟你说了什么没有？”
徐景熙故作无辜地反问道：“谁？”
“黄少啊！我们当中还有谁恋爱了吗！”
“啊？呃，他没说啊……”徐景熙不自觉地往黄少天的方向看了一眼，却猛地撞进了喻文州的眼睛里。
糟糕，徐景熙心一凉。
我是脑袋抽了吗顺着他们的话题坐在训练室里聊这个！！！
这一刻他不能退！要光明正大地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勇敢地朝喻队长笑了一下！
喻文州回报以微笑，然后问道：
“怎么了？”
“没什么……”徐景熙笑着打哈哈。
喻文州点了点头，微笑依然温和，咬字无比的清晰：“好，那就专心训练。”
黄少天拉着喻文州走向街对面，起初那种无脑的兴奋劲儿随着路程的增加慢慢地消逝，还没等他走到一半就忍不住想把自己的脑袋往被烤得滚烫的柏油里按：我在干什么？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可惜为时已晚，就算他现在后悔到抑郁，他还是得先和喻文州一起吃一顿饭。
喻文州太了解黄少天，不可能看不出他的反常。但迄今为止他什么都没问，任由黄少天啰啰嗦嗦地扯着自己去咖啡厅吃那顿早上训练前说好的午餐。
咖啡厅的冷气很足，乍一推开门还让人有种需要穿上外套的错觉。黄少天所剩不多的兴致被凶残的冷气浇得更加萎靡，一副不太像走进去的样子，皱着鼻子对喻文州说：“好冷哦。”
“是有点。”喻文州伸手帮他把门关上，“先收一下汗再进去吧。”
“早知道就在食堂吃了！外面热死了！”两人都没有带纸巾出门的习惯，黄少天只好用手擦了擦刘海下面的细汗，“里面又那么冷。”
喻文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冒汗的鼻尖：“你不是说想吃意大利面吗？还有巧克力蛋糕？”
“我想吃他们家的巧克力蛋糕是因为那里面有放冰淇淋。本来觉得巧克力冰淇淋可以消暑，”黄少天焉焉地回答道，“谁知道光是走过来我就吸收了这么多的热量，等下还得走回去。这下吃五块巧克力蛋糕都治愈不了我受伤的心了。”
说着他夸张地捂住胸口，好像那里真的被热辣的阳光烤化了一般。
喻文州本打算在午饭期间挑一个恰当的时机开口的，但此时咖啡厅门外没有其他人，两人的汗一时半会儿也收不了：眼下的情形似乎再适合不过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一半在屋檐阴影下的鞋子，然后又抬起眼睛注视着黄少天不住舔舐嘴唇的舌尖，看似随意却猛烈地打出了一记直球：
“你谈恋爱了？”
黄少天一愣。
颈间的发梢忽然滴下一滴汗水，顺着他的肩膀滑进他的衣领里。
黄少天慌了神，试图在大脑里的一片浆糊中找到比较妥当的说辞，身体随着眼神左右摇摆着，两条腿来回交换了几次重心。
“你，听郑轩说的？”他战战兢兢地问道。
喻文州的嘴角往上翘了一下：“没有，我瞎猜的。”
接着他用手背抹了抹鼻子，“……但这么看来我好像猜对了啊。”
从始至终喻文州都没来看他的眼睛。他平静的目光一直落在黄少天的嘴唇上，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到黄少天复杂惊恐的神情。
这下子所有人都知道黄少天恋爱了。
宋晓身为一个恋爱经验为零的宅男为此沾沾自喜了很久：“我猜得准吧？我就说黄少天肯定是修成正果了嘛！不然他前段时间的表现也太奇怪了，天天开心得和傻子一样！”
坐在他对面的徐景熙暗地里为黄少天的苦恋点上了一根蜡烛。自上次约饭事件之后黄少天的情绪又落了回来，原因无他：喻文州以为他在跟别人谈恋爱，而他这个胆小鬼居然还是不敢说实话，居然连反驳队长的想法都没有。
然而在不明真相的群众看来，副队大概是受到了队长的批评，正在和队长以及俱乐部赌气。
听到这种说法的喻文州只好放下手中的茶杯，无奈地辟谣：“我批评他干什么？又没人说打职业就不能谈恋爱……又不是偶像。”
实际上对于公关来说，他们当然是“偶像”：俱乐部经理找黄少天谈了两次话，可什么细节都没能套到，连对方是人是鬼都没问出来，最后在得到黄少天“绝对不会影响正常发挥也不会影响俱乐部”的保证下草草地收了场。
但对于喻文州来说，黄少天不是。
黄少天对于这事守口如瓶，不仅不说，连行动上的蛛丝马迹都没留下。他不会一分钟内瞄三次手机屏幕，不会对着手机上的讯息傻笑，也没有变得在意自己的穿着打扮。
喻文州几乎觉得那只是一句没来头的谎话。
唯一能让他感到那是个事实的场景是他们的目光偶尔相遇之时。每当黄少天的眼睛对上他的，他都能看见黄少天眼里上一秒还有的情绪——无论是开心、得意还是别的什么——都能在与他对视的瞬间转变成恐慌和不安，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躲在显示器后面瑟瑟发抖。
喻文州觉得自己的呼吸变浅了，不管他怎么努力调整大脑都会缺氧。
闷得难受。
“我要怎么说好。”徐景熙也没辙了，“本来挺有希望的……不是，黄少你别急着哭，我话还没说完……好好好你没哭……现在可能也是有希望的，但是我实在猜不出喻队到底会怎么想。”
黄少天红着眼眶躺在沙发上，抱着靠枕瘪着嘴。
“当时告白了就好了。”他的尾音发着颤，“你看他一副完全无所谓的样子，原来怎么对我的现在还是怎么对我。”
徐景熙叹了一口气：“如果真是这样，那你要做好放弃的心理准备了。你也是个大人了，现实一点。”
黄少天抱住枕头的手抓得更紧了，指关节用力得发白。
“……好吧。”
他的声音还在颤抖。
半晌过后他好像下了决心，又用稍微坚定了一些的语气重复了一遍。
“好吧。”
回到宿舍时，黄少天发现自己的门前放着两个快递包裹，应该是新买的鼠标垫到了。他把快递纸盒抱起来，看见签名处写的是喻体的“夜雨声烦”，经过了复写纸的重印之后变得若隐若现。
黄少天用指尖摩挲着那几个字，然后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没等钥匙插进孔里，对面的门却“咔哒”一声被拉开了。黄少天下意识地回头，看见喻文州套着一件宽大的白T恤站在门口。
他在心里默默期盼自己方才红过的眼眶已经恢复正常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喻文州看了看手表，“都十一点半了啊。”
黄少天刚才和徐景熙在会议室里聊人生，根本没注意到时间：“啊？十一点半了？”说着他想到了他手里的两个包裹，“啊，对了，谢谢你帮我签收。我今天没空到侧门去，本来打算明天再拿的……”
话说到这里他忽然记起来两张不同的鼠标垫各自的意义了。
鼠标垫是在他们去咖啡厅那天之前买的。黄少天自己的鼠标垫已经挺脏了，鼠标垫这种东西又洗不得，只好立即下单了一张新的。
想了想又顺手帮喻文州补了一张。
他有些无措地捧着那两个盒子，扫了一眼贴在最上方的快递单，判断出下面的那张属于喻文州。
怎么办？他有点乱。喻文州的鼠标垫我用不惯，又不能挂在墙上当装饰品，收着不用又对不起这个价格……
在他胡思乱想的期间喻文州已经走出来把房间门带上了。黄少天愣愣地目送着他用手指转着钥匙圈往楼梯间的方向走，听见自己对他的背影说：
“我把你的放在你门口，你回来的时候记得把它拿进去。”
语气之自然，神态之淡定，把他自己都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喻文州握住那只转圈的钥匙，回过头来扬起眉毛看他。
黄少天觉得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太阳穴一鼓一鼓地发疼，千方百计地阻止他说出任何一句漂亮话来。他看着手里的快递盒继续含糊不清地说：“没有，我只是，顺便买的……真的是顺便，反正我们上次也是一起买的，如果你的还没弄脏只能说明你最近练得没有我多……对吧？那你就不是很合格的队长……”
喻文州站在他对面笑了。
太久没有光明正大地看着喻文州笑，此时见他一脸温柔眉眼弯弯地望着自己，黄少天心底里那颗几近干涸的种子忽然像得到了水源一般重新发疯似的生长起来，很快地舒展藤蔓，最后完全地裹住了他整个人。
前功尽弃，他想。
“这是特意给我买的？”喻文州指了指自己，“不是手抖多按了一次加入购物车？”
最后一句话是在开玩笑，喻文州当然知道不是；就算他们俩用的是同一种鼠标垫，喻文州也肯定知道不会是。
但黄少天还是乖巧地摇了摇头。
喻文州从他手里接过包裹，打开门把鼠标垫放到了鞋柜上。等他再次做好出门准备之后，看见黄少天还抱着他的快递杵在门口。
喻文州在深夜十一点三十分依然坚持要出门。
黄少天没多问，刚想转身去开自己的房间门，喻文州就三两步走到他面前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
“谢谢。”他用很低的声音说。
黄少天拿不准自己的记忆到底有没有出现差错，但他分明听出来喻文州那句“谢谢”里隐藏着别的感情，不是高兴或者感激，而是负面而沉闷的。
他想不通，但他也不想再去麻烦徐景熙了。
想不通就想不通吧，时间久了，他自然会连为什么事情而想不通都记不起来。
眨眼间今年又快要见底了。
十二月明明是最忙碌的时候，蓝雨的正副队长还得抽空去拍一套广告片。电竞选手很少能接到拍平面广告以外的宣传工作，所以黄少天嘴上抱怨着赞助商不懂业内规矩，腿还是顺从地迈上了驶往摄影棚的轿车。
喻文州昨天晚上开会开到很晚，现在不得不抓紧时间补眠。车还没发动五分钟，他已经歪在座位上呼呼大睡起来。坐在副驾驶位上宣传部副部长兼经纪人正戴着耳机玩手机，司机黄少天又不认识。看了一圈，这一趟没人能和他愉快地交谈。
那也没关系，黄少天不是耐不住寂寞的人。
他左看看右看看，装作对周边的事物都很感兴趣；最后才心安理得地把目光落在离自己最近的人身上。
联盟里长相极为帅气的人是存在的，比如他自己，比如周泽楷（他承认这一点）；长得很宅男的也是有的，为了不被暴揍他不努力去想符合宅男长相标准的选手都有谁；但是第一眼看上去没那么惊艳、再看几眼就觉得五官清秀摆放舒服、并且越看越顺眼的，可能只有喻文州一个。
唔……江波涛可能也算一个。
可是喻文州更好看，他顶着那副粉丝滤镜这么想着。别的不说，光是喻文州的眉头到鼻梁的弧度、眉头到眼睛之间的阴影、还有纤长的眼睫毛，他都能托着腮看上一整天。
也只有在这样难得的机会黄少天才能肆无忌惮地看着他。
窗外树叶的阴影时不时笼罩下来，喻文州眉头微皱的侧脸忽暗忽明。
他的心跳久违地不规则起来，同那片阴影一起闪烁个不停。
这次要拍的是手机广告。这款手机以它强大的相机像素作为卖点，因此他们要拍的短片内容的关键词就是“场景重现”和“消灭距离感”。
黄少天以为他和喻文州会共同拍摄一则广告，没想到导演别有想法，让他们分别拍一支。
“你负责‘场景重现’这篇，”他对黄少天说，“队长负责‘消灭距离感’。”
黄少天的剧本比较简单，大致内容是他在别的城市比完赛后，站在场馆的舞台上对着观众席拍了一段录像，然后把录像发给了远在广州的父母。父母看到了之后会非常感动——尽管他不知道被安排饰演他父母的人是谁。这个谜底要等明年广告播出时才能揭晓。
他的部分拍得很快，毕竟场馆之类的CG都是后期制作的，他要做的不过是摆出一张喜悦的脸举起手机录像。
拍完以后他去试衣间换回了自己的衣服，然后踱着步子走到了喻文州的拍摄现场。
他没看过喻文州的剧本，但他看见喻文州正窝在摄影棚里的客厅沙发上，戴着耳机语气轻柔地对着手机说着些什么。拍摄现场十分安静，他放缓自己的行动，小心翼翼地凑近监视器。
这时喻文州拨了拨头发，垂着眼睛，笑着对手机说：“头发太长啦，明天要去剪短一些。”
手机屏幕是亮起来的，黄少天注意到里面真的有一张女生微笑迷人的脸。
“嗯，”他听见喻文州回答说，“我也很想你。”
黄少天反悔了。
他发现无论他再怎么做心理建设，躲也好藏也罢，竟然连喻文州简简单单的一句“我也很想你”都抵挡不住。
这才放弃了不到一个月，他又改变主意了。
“去告白吧。”
有个熟悉的声音如是说。
那声音不高，很轻，虚飘飘地盘旋在他的大脑里，像指示一样高高地挂在他的十字路口。
“去告白吧。去吧。”
快到十点的时候喻文州来向黄少天借数据线。
“我的被忘在训练室里了。”喻文州解释道，“你今晚还要用的吧？你什么时候睡？”
具体什么时候睡连黄少天也说不清。
“好吧，如果你要用你就给我发消息，我马上就给你送过来。”
“你只是要充电吗？”黄少天问，“不用做别的事情？不准备训练材料？”
喻文州想了想，“不用吧。”
“那你，”黄少天建议，“不如把手机放在我这里充电，等一下你来拿就好。”
喻文州思考了几秒钟。
“你在睡觉之前还要做别的事情吗？”他反问道，“我能不能待在你这里？”
黄少天的心跳又莫名其妙地少了几拍。
倒是喻文州先笑了出来：“……还是算了。”
说着他捏着数据线往回退，伸手扶住门把手慢慢往回拉，还提醒黄少天“小心脚”。
黄少天飞快地把门拉住，探出手一把抓住喻文州的：“别走。”
他太紧张了，以至于他现在的脸看上去有点凶。但在看到喻文州微微睁大的眼睛时他意识到了哪里不对，于是把表情放缓一些之后又重新讲了一次，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非常诚恳：“没关系，我没关系啊，我没那么早睡，等下还得洗澡。洗完澡我们打PS4怎么样？”
喻文州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黄少天洗漱完毕后看到喻文州正半靠在他的床上拿着手柄玩马里奥。黄少天穿着老款的蓝雨队服，头发滴着水，皮肤上还带着湿润的雾气。他揉了揉眼睛，挨着喻文州在床上坐下：“第几关了？”
喻文州拖长了鼻音：“嗯——忘了，三十几还是四十几来着。对了，我玩的是你的存档。”
他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抬头，透彻的眼睛紧盯着屏幕，反着细碎的光，闪得黄少天仿佛回到了被飞机抛上天空自由落体的那瞬间。
那之后便是摔回地面上时无法形容的酸楚。
他回想起喻文州看向手机屏幕里那位女生的眼睛。
这次是演的没错，但下次对方一定是他真心喜欢的人了吧？
他会像今天这样垂下眼睛看着屏幕吗？
会像今天这样微笑吗？
语气会比这次更温柔吗？
说“很想”两个字的时候会故意加重吗？
太阳穴又开始抽得疼。
什么“去告白吧”，他自嘲似的吐槽。
黄少天的手机响起了短信的提示音。他划开屏保，发现是下星期要开打的烟雨战队队长发来的消息：“你们这次是周六走还是周日走？”
黄少天瞟了一眼旁边的喻文州，回复道：“我还不知道啊！我们经理订完票从来不跟我们说！我每次都觉得自己是拐卖儿童跟着黑心人贩子在全国范围内到处跑！”
“你问问喻文州，他可能知道。”
黄少天不想问。
“你这是打的什么主意？要来送机吗？我劝你别天真地以为我们队长看不出你的诡计。”
“请你们吃一顿饭不行吗？”楚云秀半真半假地反问。
屏幕外的黄少天咧了一下嘴：
“我截图了啊！”
身边紧挨的喻文州忽然有了动作，把手柄放下以后坐直了身体。
黄少天抬眼一看，见漆黑的屏幕上马里奥的生命值从001跳转成了000。喻文州从床头拔下数据线连接着的手机，然后对他说：“我回去啦。”
黄少天立即一个翻身把手机甩到旁边：“啊？我都还没开始打！你这么早就要睡了？”
喻文州把尚未充满电的手机收回口袋里，顺手把黄少天的接上，轻描淡写地说：“总得给你点私人时间嘛。”
黄少天舔了舔嘴唇，好像没听懂似的盯着喻文州。
他误会了。
喻文州临走前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朝他淡淡地微笑了一下，就兀自往大门的方向走去。不过说了和没说都一样，黄少天的心跳声已经大得他听不见喻文州发出的其他声音了。
他从床上蹦起来，直接跨过被子跪到床尾，一把扯住喻文州的手臂。
身体在那一瞬间的爆发力十分惊人，跪在床尾的黄少天微喘着。
他把头深深地埋下去，只露出他红得滴血的耳尖。
“队长……我，我现在能叫你文州吗？我记得没入队以前我还是叫你文州的……”
“就是，今天看到你拍广告，跟那个女生说你很想她，我突然觉得，也不是突然吧，很早以前就感觉到了，每次想到你以后会跟谁说这种话，我就觉得一点办法都没有。这种事情是迟早要发生的，我也知道，可能是因为你平常对我太好了，我就以为我们的关系就能这么一直好下去，但是一想到那个我现在根本不知道是谁的人，我才发现其实是不可以的。总会有那么一个人能让你更温柔更体贴地去对待，我也不可能拦着你去喜欢她，我就是……”
说到后面他甚至有点哽咽。
“……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嗯，你能理解我在说什么吗？理解不了也没关系，我也理解不了，我自己也弄不明白……”
他表达不出来。那番毫无逻辑的话喻文州到底能听懂多少他也不在乎了。
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把这些困扰了他长达一年的莫名其妙的情绪没有任何顺序地剥离出来。
喻文州把他紧扣住自己的手指一根根地拨开。
“没哭吧？”
本来没哭，在感觉到喻文州拨开他手指的时候他真的要哭了。
喻文州把自己的手指插进他手指的缝隙之间。就是那样十指相扣，然后俯下身来把他们紧握的手放到床铺上。
他听见喻文州在他耳边抽了一下鼻子，然后笑了起来。
“早知道会让你那么难受……我就先告白了。”
什么自由落体，什么进度条，什么太阳穴，什么熟悉的声音。
见鬼去吧。全都见鬼去吧。
他跟着冲动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许久，中途还试图改了那么多次道，这才发现他想要的那个人原来一直默默地跟在自己身后。他回头看着那人，那人冲他温柔地笑，目光平静却又闪闪发亮。
似是倒映着广阔浩瀚的星辰大海。
-END-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啊，可能会有番外哦！
